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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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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51章

“這幫該死的, 跟雲家的人聯手了!”

孟文州反手一揮劍,將沖上空的箭矢劈砍成兩截。

那頭知搖沒有反應,已經拿出跟雲行的傳音符嘗試聯絡, 但像是信號被切斷,符篆沒有丁點反應。

“省省力氣吧,他們既然敢如此明目張膽,必然是做了萬全準備。”

“也是,”知搖收回傳音符, “若是雲行師兄來了,他們就沒戲可唱了。”

孟文州雙手環在胸前, 受傷的手臂血液浸透衣袖,綻開大片嫣紅,輕哼一聲,嘴裏小聲嘀咕, “雲行師兄雲行師兄的……”

知搖全然沒聽到他嘴裏說什麽, 環顧四下, 地面的人緊追不舍,甚至有人已經禦風而起, 如跗骨之蛆般緊緊追來。

“降落, 在空中就是活靶子。”

知搖被孟文州一拽, 耳畔擦過一柄泛著寒光的劍,一縷發絲被削落, 迅速被風吞噬。

“去頂峰,跟杜淩萱他們匯合!”

“不行!天樞師尊去了劍修峰,師兄師姐他們未必能應付過來, 不能連累他們。”

“那怎麽辦?”孟文州臉色沈黑,右手摩挲著劍柄, 更關鍵的是,他現在還不能在知搖面前暴露全部實力。

心裏又將高燭武罵了一萬遍,該死的,竟然跟雲家人合作。

知搖俯身下望,見越來越多的幽族人騰空而起,深吸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風聲呼呼迎面而過,她發絲被吹的亂舞,忽而正色面朝旁邊的孟文州。

“文州師兄。”

孟文州被她如此嚴肅的神情給嚇到,不由跟著正色起來。

“怎麽了?”

“我不會攻擊符篆,只會逃命,接下來,將是你我二人繼抓坐騎的第二次合作,有沒有信心配合好?”

孟文州回憶了下上回合作抓野仙鶴的畫面,好像是一人撲了個狗啃泥……

臉色倏然黑沈,不想回憶。

“你想如何?”

“我負責帶著師兄逃命,師兄負責把追上來的人劈了,咱們就這樣耗到天亮,等師尊回來,萬事大吉。”

“……”

這方法聽上去全然不靠譜,但眼下無處可躲,也不能上峰頂連累劉伯山杜淩萱,就只能如此。

孟文州無奈又好笑的嘆息一聲,握緊佩劍,“好,聽你一回。”

知搖兩指夾緊一枚符篆,眼底噙笑精芒閃爍,“師兄抓緊了,現在開始奔逃到天明。”

三成靈力註入,符篆忽而金光大盛,宛若小型金烏近在眼前,孟文州被刺的睜不開眼,擡手遮在眼前,等那光芒消退徐徐睜眼,身下忽地如乘洶湧浪濤般朝前奔湧。

風聲如怒濤翻滾,知搖張著嘴說什麽,但他一個字都聽不清。

轉瞬,那些幽族人被甩開一大截,變為小小黑點。

知搖略微放慢速度,看著他臂膀上大片血跡,“你傷口崩裂了。”

孟文州掃了一眼,“無妨,剛剛打鬥不小心用力過猛了。”

知搖抽出繃帶先隔著衣物幫他纏住傷口,“先這樣簡單處理一下,等這兒結束,回去再給你好好包紮。”

孟文州看了一眼手臂,眉眼舒展幾分,回想起剛剛的一紙禦風符,問她,“沒想到你靈力如此強勁,為何不多學些攻擊符篆?”

“學習攻擊符篆需要花費的時間很多,我人在歸一宗,又沒有威脅,學點有利於生活的就行。”

見孟文州雙眸晶亮的看著她,知搖又補了一句,“今日這實屬意外……”

二人聊著,知搖忽然餘光瞥見,那些被她甩成黑點的幽族人連個影都沒了。

“師兄,好像有些不大對。”

孟文州回頭看了一眼,握劍的手不禁跟著收緊。

風聲呼呼,還夾雜著什麽炸裂開來的劈啪聲。

知搖循聲擡頭朝峰頂望去,黑白分明的眸中映入一片火光。

火勢洶湧,直要將峰頂夜幕燒穿一個窟窿。

知搖瞳孔驟然緊縮,手中禦風符已然亮起明光,朝著峰頂沖去。

*

火焰灼烈,耳畔是時而轟然倒塌的聲音。

劉伯山衣袍盡是刀劍劈砍留下的數道傷痕,血色斑駁,發絲淩亂,兩指之間仍舊夾著一枚符篆,獨立火海殘垣之中,單臂伸出,將腹部中劍的杜淩萱護在身後。

院門前身披黑袍的幽族人,如傾巢而出的螞蟻,將出口牢牢圍堵,手中劍映照火光,卻仍舊寒光閃爍。

忽而,隊伍從中自動分開,與空曠處緩步踱出一人。

黑袍加身,面覆黑巾,唯露一雙細長的黑眸在外。

腳上踩著不知名獸皮軟靴,踩在地上發出嗒嗒輕響,逐漸朝二人逼近。

轟——

半邊屋子被燒的轟然倒塌,碎石木屑飛濺起來,在劉伯山面上留下一條細細血痕。

他像是渾然不覺,兩眼似逼入絕境的獸般緊盯著眼前人,攥緊手中符篆。

“強弩之末,”那人停在劉伯山三步開外,活動了下束著箭袖的手腕,“早告訴你們了,我們要找的人不是你二人,只需你二人運起靈力高喊一聲那個女人的名字,將她引來,我就放你二人一條生路,怎麽說不聽呢?”

“沒有人會將同門出賣給骯臟卑鄙的幽族!”

那人兩眼瞇起森寒笑意,“你是說……我們骯臟卑鄙?”

他手倏然伸出,一股黑氣自掌心噴出,如游蛇般繞過劉伯山緊緊纏上杜淩萱纖細的脖頸。

“淩萱!”

劉伯山面色倏然一變,手中符篆光芒亮起,化為風刃朝著那黑氣猛然切下。

黑衣人眼疾手快,五指緊握成拳,將杜淩萱嗖地拽入掌心。

掌心寬厚粗糙,掐著杜淩萱白皙的脖頸,似毫不費力,就能扭斷她的脖子。

“多謝誇獎,我們幽族人就是卑鄙,否則哪兒能茍延殘喘活到今日?”黑衣人手上微微用力,杜淩萱當下發出一聲悶哼。

“淩萱!”劉伯山手中符篆化為火焰燃燒,跳躍的光芒將黑眸一並燃燒,“放了她!”

“你在要求卑鄙的人做事?”黑衣人豎起兩根手指,“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喊符修峰上另外那個女人出來,二,親眼看著她死。”

話音落罷,又是加重手中力道。

杜淩萱唇角溢出淡淡血色,艱難偏頭看著站在火海前渾身狼狽的劉伯山,他手中捏著的符篆正認命似的逐漸無力落下。

她強忍痛楚,口中字眼斷續而出,“劉、伯山,你給我聽好了……歸一宗沒有出賣同門,只為自己茍活的弟子,別讓我、蒙羞……”

這話儼然激怒了黑衣人,掐著她漂亮脖頸的五指倏然發力,甚至能清晰聽到她骨骼開始錯位的咯咯響聲,如同被火焚燒支撐不住的房梁,正在悲鳴中不斷倒塌。

“淩萱!”劉伯山雙目圓睜,眼底鮮紅血絲蜿蜒,落下符篆的手重新擡起,符篆上焚燒的火焰愈發洶湧,轟的聲膨脹至數米之高,化為一頭火鳳輕鳴。

“自然之力,盡加吾身!”

劉伯山單手結印,黑眸被火光燃亮,口中低叱,身後吞噬屋宅的火海忽而像是聽到某種召喚躁動起來。

火鳳雙翼張開,數不清的火星飛落四周,朝著黑衣人猛沖而下。

“你要將她一並送走嗎?!”

火鳳又是一聲嘹亮唳叫,萬千火海盡數化為其羽翼,如雄獅齊頭並進,洶湧浩蕩,罡風呼嘯。

杜淩萱偏頭看著火光後的劉伯山,勾唇一笑,緩緩閉上眼。

黑衣人兩眼緊瞇一線,仍舊輕蔑地看著劉伯山,賭他絕不舍得這女人跟著他一並赴死。

火光刺目,他兩眼眨過,站在火鳳後的劉伯山卻突然不見蹤影,直覺不妙,聽得腦後傳來破風之音,下意識將手收回,卻是避那火鳳不及,被直面碾過。

哀嚎慘叫聲響徹天穹,濃濃黑煙中沖出一人,身上分不清是熱氣還是煙霧纏繞周身。

“淩萱,我整日埋頭苦修,你還怕這種時刻,我救不了你嗎?”

山風徐徐,將纏繞他周身的煙霧吹散,露出本來樣貌。

懷中的杜淩萱在看到他的剎那,明眸圓睜,迅速充盈淚水,哽咽著說不完整一句話。

“伯山,你的手……”

劉伯山身上符修的黑袍被燒掉大半,露在外的右臂被燒的血肉模糊。

連帶著右手因疼痛而禁不住顫抖,看著她落淚,便艱難擡起替她抹去淚痕。

“不怕,無非是右手不能握筆畫符罷了,不值當你掉眼淚,我還有左手……”

他一開口,是被煙熏過的沙啞嗓音,杜淩萱再也憋忍不住,直接撲入他懷中,腹部受的傷血液跟著徐徐流淌。

“好一對瘋子!賤人!”

那頭黑衣人跟火鳳纏鬥許久,才終於將火鳳撲滅,身上大片衣袍被燒毀,裸露在外的皮膚遍布難看的燒傷血漬,疼痛讓他火氣翻湧,一手提劍朝著二人疾步邁去。

手中劍高舉,劍身寒光如秋水刺目。

劉伯山身上符篆用完,右手重傷,杜淩萱無行動能力,他便將她緊緊擁在懷中,閉目於火光中等著那寒刀落下。

“你給我住手——!”

頭頂天空,一道尖銳近乎撕破的嗓音傳來。

衣袂破風,有人從空中一躍而下,橫劍格住黑衣人劈下的劍刃。

月光森冷,凜冽劍光折射在孟文州雙目,染上一層薄冰,他壓低嗓音,怒不可遏,“高燭武!”

不等高燭武回話,擡腳正中他胸口,將他直接踹飛出院門,撞倒一片幽族人。

知搖緊跟著落地,箭步沖到劉伯山跟杜淩萱身邊,大致掃了眼二人傷勢,呼吸驟然發緊,仿佛燒紅火炭梗在喉頭,水分被蒸幹,痛、啞著,一句話都說不出。

“供我出去就好了,你二人根本不熟知我,供我出去也無妨……”

懷中杜淩萱失血過多毫無力氣,只用指尖勾了勾劉伯山,後者意會撩眼看向知搖。

“她說,符修峰你最年幼,沒道理不護著你,莫要說供你出去的話,讓她蒙羞。”

舌尖開始泛起酸苦,一直順著喉頭往下延伸,落入腹中化為一池黃連。

知搖只覺眼底發燙,想幫杜淩萱處理傷口,眼前卻忽而水霧模糊,什麽都看不清。擡手迅速抹去淚水,從玄機袖中掏傷藥。

“不要說話,節省體力,我先幫你二人止血。”

那頭砰的一聲響,高燭武悶吐出一口血,站起身,看看面前的孟文州,再看看他身後的知搖,擡手隨意擦去血漬咧嘴笑開,“來的好,都來了……”

他揚起手中劍直指著孟文州的臉,“今日,你也跟著一起上路,一個都跑不了。”

“雜種,有本事來試試看!”

孟文州大步流星上前,見對面高燭武陰險一笑,單手豎起口中念咒,四面八方忽然升騰起無數黑煙,如同密密縫制的漁網兜頭落下。

“困仙陣?!”孟文州面色瞬變,扭頭拉起知搖手臂,“先走!回頭再想辦法救他們!”

知搖看著杜淩萱怎麽也止不住血的腹部血洞,任由孟文州拉拽不為所動,眼如枯木,猛然使勁將孟文州揮開,繼續將傷藥不要錢似的往血洞上灑。

“走?走去哪兒?外面不是落了禁制嗎?”她神色沒有往日鮮活,語調也毫無情感起伏。

孟文州看她神色不對,逐漸松開手,語調柔和下來,“知搖,先躲過困仙陣……”

知搖打斷孟文州的話,反握住他手臂,“血止不住,怎麽也止不住,你有沒有辦法?”

孟文州抿著唇,不知該如何回答,仰頭看著逐漸下落的困仙陣,握緊了腰側劍柄。

杜淩萱不再抽泣,兩眼疲乏的逐漸閉合。

知搖看在眼裏,突然有些著急,不停地呼喚著她,但無濟於事。

就在那一剎那,她突然感覺有些累、有些迷茫。

不是□□上的疲乏,而是精神上的乏累困惑。

本以為沈雲星死後,她這輩子便舒坦了,什麽都會有。嘗遍美酒佳肴、踏遍人間山河,做盡上輩子沒有經歷過的新鮮事,甚至連從不被人在意的體質都發生微妙改變,師兄師姐在漸漸記住她,讓她萬分驚喜,也越發覺得這麽生活就是對的。

於是她總說著歸一宗能人眾多,無需她來出頭,也總覺得災難怎麽會降臨到她一個不被關註的人身上?

可上一世她死了。

這一世她沒事,但卻連累了身邊的人。

腦海中忽然想起那日雲行認真看她的眼神,他說,“不光要去擁有東西,也要有守護所擁有一切的能力。”

她口中近似夢話囈語,“你說的不錯,這次,我不反駁了……”

外面高燭武看困仙陣裏面死氣沈沈一片,眼底掠過一抹快意。

“那個女人,平時都無人註意你,無人在意你,你應當跟他們毫無感情才對,怎麽還哭上了?還真是多愁善感啊。”

一番話,引得身後幽族人嗤聲發笑。

高燭武雙臂攤開,做了個迎接姿勢,“我覺得你這個體質十分適合來我幽族,屆時我親自訓練你,做一流的殺手,豈不美哉?”

又是一聲哄笑。

孟文州放聲咒罵,“閉上你的嘴!”

高燭武瞥了他一眼,“別激怒我,小心我忍不住多說兩句,誰的臉上都不好看。”

“你……”

高燭武轉眼又看知搖,“實話跟你說,雲家那兩位小仙君讓我抓到你,轉交給他們,我大抵猜得出應當是因為你導致雲行要退出無情道,他們因此心生不滿,想要拿你開刀,但只要你點頭應一聲,跟我們走,殺了困仙陣裏的其他人,我就帶你回幽族,保你不死。”

“呵……”

知搖沒忍住低笑出聲來,手輕拍在劉伯山身上,“師兄等我,一定不會讓你們有事的。”

她站起身來,看了眼還在不斷下落的困仙陣。

“方才師兄有句話說的不錯!”

她孑然一身站在高燭武對面,身後是漫天火光,面前是數不清的幽族將士,明眸散精芒,金石亦可摧。

高燭武瞇起眼,等著她下文。

知搖勾唇燦然一笑,“幽族人骯臟、卑鄙!寧死,絕不與之為伍!”

高燭武臉色倏然難看,站在知搖身後的孟文州抿著唇,低垂下眼睫。

“我確實不被人註意,也鮮少被人關心,但仔細想想,宗門弟子眾多,我叫不上名號的亦有許多。在歸一宗多年,宗門庇佑我多年,傳道授業解惑,各種用度更不曾短缺,我靠宗門活至今日、亦靠諸多叫不上名號的師兄師姐庇佑至今……”

“默默無聞是眾生,非我一人。”

她身上忽而靈力噴湧,肆意的靈力猶如一柄拔劍出鞘的絕世神兵,單是一點氣息便如凝氣成劍,鋒芒銳利令人渾身膽寒。

感受到這氣息的孟文州不禁下意識的上前一步,“怎麽會……”

“雲行?!”

眾人面色瞬變,四下尋找雲行身影,但什麽都瞧不見,唯有眼前女子靈力全開時無風自動的發絲衣裙。

高燭武滿眼不可思議,“他竟然連自身靈力都渡給了你?!”

知搖沒回答,感受著身上洶湧鋒銳的靈力,寒芒出鞘般令人周身發顫,心頭憶起雲行曾說過要做守護她平靜生活的“外力”。

“確實是極強的外力。”她眉眼化開溫暖笑意。

從玄機袖中摸出符紙,手邊沒帶朱筆,便直接咬破手指,以血畫符。

頭一次畫攻擊符篆,還未動筆,她掌心不禁開始濡濕。

擡頭看了眼不過半米的困仙陣,她閉眼漫吸口氣。

耳畔好似又響起雲行先前平和嗓音吐出篤定的話,“從前只是選錯了路,現在的你,想做什麽,都能做到。”

雙眸驀地睜開,精芒迸濺,起手走筆,血線如龍蛇游走,每一筆都註入磅礴靈力,符紙經受不住開始輕顫。

地面風徐徐起,繼而愈演愈烈,連帶著頭頂悶雷響起,如戰車隆隆滾過。

狂風過境,飛沙走石,知搖畫符的速度越來越快,唇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白,額上細汗涔涔。

高級符篆,引動天地!

旁邊孟文州面色煞變,“餵,收手!你現在的靈力撐不住這麽高級的符篆,會被反噬!”

知搖渾然不聽,最後一筆畫成,單手結印,口中喃喃自語。

“自然之力,加持吾身。”

漆黑雲層翻滾,忽而哢嚓一聲,宛若天裂開個口子,一道巨型光柱轟然從天而降劈向符修峰頂!

天地瞬明!

萬物色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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